番外篇(1/15)
践祚的第二月, 永安候杨子仪自请外调的折子悄无声息的放在了帝王案头。>
昏暗的大殿透不过阳光,只有影影绰绰的灯光照出阶下一个模糊的人影,李云深坐在高处,几乎看不清那人的脸。>
有时候站的太高, 身边便是一片孤冷。>
“当真要走吗?”>
帝王的声音低沉难辨,在空旷的大殿里甚至能听见空空荡荡的回音。>
殿下的人跪的笔直的脊背慢慢弯了下去,以额触地, 冰冷的汉白玉抵上额头,面颊上尽是一片冰凉。>
“臣愿为陛下远赴边疆,拓土开疆——”>
“杨子仪!”高位上的人怒极,桌案上堆积的折子被瞬间扫落, 从九重御阶上一层一层的摔下去, 未及避开的朱砂滴落在惨白的玉阶上,宛如一路踏过的鲜血。>
“留在皇城,天下之大总能找到有能的医者——”>
回答他的是一片寂静, 许久, 台阶下的人伸手将摔在眼前的折子合上恭恭敬敬的高举,他的动作很慢,自始至终未曾抬头, 只是高举奏折,两只手都微微颤抖。>
很久, 仿佛才从嗓子深处发出一丝压抑的声音来:“可是老大, 我想回北疆——”>
——回我们的北疆。>
他的额头还抵在地上, 抵着冰冷的白玉, 眼睛却有些生涩,烫的惊人。>
——那是自李云深继位后他第一次叫他老大,而不是恭恭敬敬的随所有人一起,叫陛下 。>
李云深蓦然就知道,他拦不住他了。>
”愿陛下不堕青云之志,不移白首之心,开承平盛世——”>
他朗声而道,直起脊背又重重磕下去,一拜,再拜,三拜,而后站起身来往外而去,再未曾回头。>
殿外天光太亮,一瞬间晃的眼睛生疼,他抬起手遮住了眼帘,不自觉就有温热的液体顺着指缝渗出,他看不清前路,却知道自己不能停下,他必须往前。>
——一往无前。>
年轻的帝王便站在九重高台上看着他远去,一步一步,他看清他发梢一缕一缕的白发,当年笔直的脊背已经微微弯了下去,当年他们在北疆何等意气风发,而今……>
他的兄弟都已经不在,现在连杨子仪他都要走了,从此天下之大,独自一人。>
他闭上眼,良久,感受到掌心被人攥住,他沉默了一瞬,忽地将人大力扯入自己怀里,将头埋入了身边人肩窝。>
——>
杨子仪在初秋离开,没有惊动朝臣,送别的只有李云深和谢青吾两人。>
长亭古道,南归的雁在空中徘徊,皇城的天格外冷寂,北风已将衰草压折,满山的草木一眼看去尽是衰败。>
杨子仪穿了一身半旧的白衫,更显得瘦得只剩下一把骨头,鬓角的白发半落下来,无端看的人眼酸。>
长刀还在身边,那样轻轻松松的一身,看着就好似一个江湖游侠,而不是一个杀人如麻双手沾满血腥的将军。>
他还未过而立,明明是风华正茂的年纪,看着却已是耄耋老人一般——一身的暮气。>
李云深忽然发觉,他已经记不清当年第一次见杨子仪是什么光景了,只记得一双格外灿亮的眼,从泥土里不甘的抬起来,绝望的注视着他。>
原来一晃眼就过去了这么多年,他才发觉当年少年已经老了,已经变的这样——>
他没有再想下去,揭开手里的酒壶提高自己灌了一口,而后抛给了杨子仪。>
“五十年的竹叶青,给你践行。”烈酒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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