191话 白猫与姑娘（一）（2/3）
十字弩上弦，泽尔即便再笨现在也明白了是怎么回事。愤怒、伤心、屈辱、仇恨混成火一样的东西，在血管里熊熊燃烧，他挣扎地站了起来。
「早料到一箭射不死你。」麻绳射出第二箭，准头偏高，箭擦着泽尔的头皮钉入了房梁。
泽尔发出怒吼扑向麻绳。右臂已经抬不起来了，但他还有左手，还有额头，还有牙齿！
来不及再次上弦，麻绳索把十字弩扔到一旁，右手从腰后抽出一把短柄火铳，瞄准泽尔的脑袋开火。
砰地一声炸响，泽尔瞬间失去了意识。
等他再次醒来时，身幽暗阴的雾纱城监狱地牢。右臂废了，右耳没了，右半张脸烂成了筛子，仿佛被千百只乌鸦啄过。意外的是右眼居然没瞎。
他还活着，但未经公审就已被判了绞刑，罪名谋杀，十天后行刑。
先医活他，再绞死他，谋杀犯必须死于绞刑——这是雾纱城自古恪守的律法。
距行刑还剩五天时，昂克魔亚帝的皇室发生了重大变动。两天后，举大赦。
泽尔与其他死囚获赦放到铁蹄矿场挖金矿，直至终老。
他们是坐铁牢马车离开雾纱城的，那天看热闹的人很多，泽尔背靠着坚固的铁网像是一万只苍蝇团团b围。就在出发之际，有人趁乱挤到了他的背后，悄声低语：「既然活着，就别再回来了。」
泽尔如今二十八岁，是个挖矿工。
他右臂残疾，仅靠左臂挥动镐头在铁蹄矿场足足挖了十一年的金子。这也让他的左臂肌肉发达到有些畸形，以至于影响了走的重心。
所以他有了一个「拖臂怪」的外号。
铁蹄矿场的规矩是天不亮下矿，天黑透出矿，中午由守卫将不限量的干面b和水吊进矿坑。
每晚出坑之前，矿工要上缴一天的所得，从头到脚都会被细细搜身。但只有手指不会，指甲缝里的淤泥里藏着金沙，每天十粒，是被默许的量。这是矿工们唯一的「薪水」。
矿场里的金樽酒馆卖着全帝最贵的劣质麦酒，两粒金沙一杯，臭的像是马尿。五粒金沙可以买半只鸡，鸡倒是烤得很入味。
虽然贵得非常不合理，但金樽酒馆的生意还是火爆，这些终将在这里老死的矿工们，不来这，还能去哪？
他们是没有明天的。
如果能攒到一百粒金沙，便可以在二楼叫一次女人。这些女人通常是周边村子里的农，个个长得好似挂着肥膘的甘薯，跟跳蚤街的那些货差的实在是太远。
所以，拖臂怪泽尔从不叫女人，每晚很节制地只喝一杯麦酒。他把金沙攒了起来，因为，他需要明天。
他需要复仇。
从他来铁蹄矿场的第一年，金樽酒馆的厨师就鬼鬼祟祟地告诉他，只要有足够的金沙，他可以联系外面的人把泽尔救出去。
这很显然是一通骗人的鬼话，因为厨师告诉了每一个死囚。没有人相信，除了泽尔。
他挖了足足十一年的金矿，攒了足足十一年的金沙，每天晚上只喝一杯麦酒，不吃饭。
他之前陆续给了厨师十次金沙，总被说金额不够，在上个周，他在后厨交出了第十一次。
他盯着厨师，那半张烂脸被烛火照着格外渗人：「这是最后一次，如果我这个月离不开这里，下个月我就会杀了你。」
炉火在烧着，发出啪啪的轻微爆响，砍肉的大就卡在案板上。
泽尔的故事，矿上的人都知道。
厨师没有动，点了点头。
而此刻，是五月最后的一个晚上，墙上的钟显示，还有一个半小时，就要迈入六月。
今晚泽尔先生破例连喝六杯麦酒，这是第七杯，而厨师一晚上都没敢从后厨露头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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