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十章 公孙:生辰无宴(上)(2/2)

着透光的纸纱窗看得不太清,便往里屋迈了几步。眼见一个瘦瘦小小的团子蜷缩在轮椅上,看不清脸色,只觉在层层裙衫和披风的拥簇下显得楚楚可怜。

想来该是在轮椅上等他,等着等着便睡着了。李世默这般想着,便想快些到她身边陪着她。不过,他刚进里屋,便感觉迎面扑来一阵的热浪。李世默这才注意到里屋角落里放着的火盆,转身压低了声音问:

“四月怎么还生着火盆?”

雪澜在身后,也低声答道:“回殿下的话,长公主特别怕冷,四月偶尔也用火盆。也不是天天生,她觉得冷的时候才用。”

“本王记得三月……”

本王记得三月天气更冷,与她同住一间屋子,她没说要生火盆。

李世默话说一半便生生止住,以他们这几个月朝夕相处的心有灵犀,他全都想明白了。

哪里是她那时不冷呢,只是三月入春生火,怕他热得慌罢了。

一颗心起起伏伏间全化成了一滩水,满心皆是酸涩而动容。他轻咳一声,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稀松平常。

“本王知道了,阿澜姐先去休息吧,这儿有本王在就行。”

要是放在以前,雪澜退下便退下了。只是,长公主扮作宣王情人入节度使府的风言风语她听了不少,李世默跟着她家殿下叫她“阿澜姐”也听了不少,自家殿下那些藏在心底的小秘密,她也知道不少。

有些不敢多想的事,疑云密布在她心头。就这么把这两人单独留在屋子里,真的不要紧吗?

雪澜略一迟疑,还是一咬牙低声道:

“宣王殿下,长公主她睡下了……”

“阿澜姐。”

李世默淡淡打断雪澜的话。他背对门外,让雪澜无从琢磨他的心思,只是手中的食盒攥得愈发的紧。

雪澜终是不好再说什么,福了福身,出去的时候还不忘把门带上。

屋中终于只剩下他们两人,就像十日前,那个春林初盛的三月,院外的白花槐飘落点点小雪。两人一屋,一人卧于榻上,一人抱膝坐在地上,她睡下的时候,长发会顺着枕头垂落窗边。

月色皎白,照在她如墨的发丝上,像碎冰。

他这般想着,一步一步走向靠在轮椅背上睡着了的若昭。她修长的指尖拢着怀中的一册《计然策》,小脑袋却耷拉在一旁睡得正香。裹得过厚的披风和屋中的炉火熏得她精巧的小脸微微泛红,难得的红晕让她神色颇为可爱稚气,让他忍不住伸手捏一捏。

李世默蹲下来,咬咬牙,忍住没伸手,只是偷偷凑近了熟睡的若昭。这是他第一次如此近距离,又如此时间充裕地看到若昭的睡颜。他的目光先落在她嫣红的唇瓣上,那一抹娇软的红让她平和的脸多了一份生机。伴随着轻微安然的呼吸声,脸上似有薄薄的绒毛随之轻颤。

再往上,细密的眼睫盖住了那双慧黠的眼睛。他从来没发现,她的睫毛竟然那么长,比蝴蝶驻足花瓣上的翅膀,还要清雅静美。

他凝神盯着那双睫毛许久,再凑近一步时右手触到了刚才随手放在一边的食盒,才骤然想起来今夜他来所为何事。

李世默暗自叹了口气,恋恋不舍从若昭脸上收回目光,打开食盒。食盒中那碗长寿面,是他适才从别院匆匆离开,借着节度使府的厨房亲手做的。

他把那碗还冒着热气的长寿面放在火盆边——

给她做的,可不能凉了。

四月十五,他急急忙忙赶回来,急急忙忙赶来见她,便是为她二十一岁生日而来。

在兵荒马乱的成都城,在大局未定的节度使府。四月十五,是若昭的生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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