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九章 成都:南山有枸(2/2)

辰,若昭终于从胃中痉挛浑身灼烧以至脑袋昏沉的状态中逐渐缓过劲来。她在脑中勉强过了一遍大宴的情形,具体来了多少人实在记不清,她唯一有印象的事大概就是——

世默他,当真喝了不少。

既然大宴后的家宴方才算是正餐,她必须得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应对公孙枭的花招。世默现在的精神状态,她确有些放不下心来。

“小熙也喜欢酒,听到这样好的东西,总要问个所以然来。还请公孙大人恕罪。”

这话说得倒是乖巧,可这问题,对公孙家的人而言,却称不上愉快。

“哐!”

公孙枭还未发话,坐在右手第一案的公孙致远便将手中的酒樽朝地上摔去。

金樽在地上咕噜噜滚了个圈,在刹那间安静的宴厅中,所有人都听见了。

空气凝滞的瞬间,还是那个软糯的声音,不知是合宜,还是不合宜地响起。

“公孙大哥哥可是因为小熙的一句话生气了?小熙给公孙大哥哥赔不是了。”

若昭的声音实在是又娇又嫩,让人不忍心苛责。她虽说要给公孙致远赔不是,人却坐得端端正正,手上更是毫无任何动作,偏偏话锋一转道:

“还是说公孙大哥哥是因为小熙问的事情和公孙二哥哥有关,所以才生气的?小熙看今日夜宴,大哥哥就没对二哥哥说一句话……”

此一言让满堂人皆大惊失色。

公孙家的这点事情,只要稍微有心,知晓也并不是什么难事。公孙致远嫡长出身,次子公孙致和却是连母亲都不知是谁的庶子。能力高下众皆有目共睹,唯独公孙枭似乎是铁了心要支持公孙致远上位。这点微妙又上不来台面的矛盾,竟然被宣王金屋藏娇的一个小姑娘在公孙家的家宴上挑明了。

她这是装傻还是真傻?!

公孙致远的莽撞惹得他父亲冲他一记眼刀,无奈话说到此处,公孙枭必须予以回应。他淡淡扫过坐在右列第二席的公孙致和身上。

“致和,你自己跟小熙姑娘解释吧。”

若昭这般搅局,闹得公孙致远和公孙枭皆下不来台面,而最尴尬的莫过于此时的公孙致和。他确实比他兄长强上不止一星半点,无奈庶子的地位倒陷他入怀璧其罪的困局。

“回小熙姑娘的话,此枸酱……确实是末将入黔中道助他们平定南天师道时讨来的。”

天师道,又是天师道。

天师道亦是他们兄弟之间不能提的禁忌。公孙致和在泸州一举清剿南天师道的老巢,公孙致远在汉州被北天师道打得屁滚尿流。

两相对比,天差地别。

空气都恨不得流下尴尬的冷汗。

若昭却将这尴尬视若无物,她端起刚刚满上的酒樽,

“公孙二哥哥好厉害,小熙之前被那什么天师道胁迫,差点就见不到宣王殿下了。多亏有二哥哥这样的大英雄在,小熙敬公孙二哥哥一杯。”

若昭的目光落在满樽的酒液上,还是熟悉的辣味,熟悉的灼烧感,熟悉得她毛骨悚然。

一想到这一樽烈酒一口下去,她的胃就情不自禁地颤栗抽搐,背上一阵冷汗凉了她一身。

可是她没有选择,要在节度使府中煽风点火,首先要让公孙家自己乱起来,公孙致和是最好的突破口。

更何况在公孙枭眼中,她本就是个酒量极好的贪杯少女啊。

这一杯无论如何也得敬。

正当她举樽之际,一只白玉般修长的手从她手中接过酒樽,声音似清泉裂冰漾开潺潺温意,又因沾染了酒气而低沉喑哑。

“别喝了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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