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 150 章(1/7)

道远当天夜里三更离去。

去的很平静, 临走时静静看了李云深一会儿,用枯瘦的掌心轻轻抚摸少年尚显稚气的脸颊,昏黄的眼里有些罕见的温柔微光:“你很像我的念儿……”

当年他外出征战,儿子出生的时候也不在身边, 名字是那人娶的,是思念的念,亦是执念的念。

她那时, 是在思念他吗?

他其实不能明白,她到底爱不爱他,若是爱为什么背叛他,若是不爱, 又为什么在明明可以逃走的情况下, 心甘情愿死在他的刀下,他在这山上苦思冥想了这么多年,还是不能明白。

罢了, 不能明白就不能明白吧, 大不了,他亲自去地府问一问她就是了。

眼前已经渐渐有些模糊了,他最后拍了拍小家伙的头:“傻小子, 你要好自为之……该放下的时候就放下吧……”

——不要和我一样,纠结了一辈子, 最后才发现, 自己其实根本放不下那个人。

“我要, 去见她了……”

“皇叔祖——”

那是李云深第一次深刻的感觉到死亡, 明明白天还好端端的教他剑法,给他煮面的人突然就没了声息,他在那转瞬间几乎缓不过气来。

那年他刚刚十三四岁,还没有经历过战场的尸骸遍地,对于死亡有着不能磨灭的恐惧。

第二天他推开门时看见了风尘仆仆的谢青吾。

天光微暗,那人刚刚要推门的手僵在半空,身上还带着山间晨露的冷冽,他先是愣了愣,而后猛地扑过去将人死死抱住,发出了这场噩梦里第一声嚎哭。

“青吾——皇叔祖走了——”

谢青吾愣了许久,才轻轻回抱住失声痛哭的人:“殿下……”

他不会知道,谢青吾在收到他的信后在延庆宫外跪了一夜,淑贵妃才将出宫的令牌给了他。

那是一个和缓的态度,代表着淑贵妃身为人母的妥协,其实他们当时只需要最后一点时间,一切就都能走向不同的方向。

最后是谢青吾陪着他一起料理的皇叔祖的后事,中原一般都是土葬,以皇叔祖的身份,后事该由父皇裁决,无妻无子无封地,若是不出所料应是葬在先帝陵旁,但最后却是崖葬。

——只因他的妻出身外族,族中一向沿袭崖葬。

万丈深渊寒风凛冽,李云深跪在崖上探头往下望去的时候忍不住又红了眼眶。

崖下云雾缭绕,隐约能够看见三具棺椁,他一下子就明白了皇叔祖走前那句话的意思——他去见她了。

他哭的全身发抖,最后还是被谢青吾拖了回去。

可能是哀伤过度又吹了冷风,他染上风寒,病的糊涂了就抱着谢青吾哭,呜咽完了凑在他耳边小声同他道:“你不许比我先走……”

——不许留下我一个人,要走也只能是我先走。

谢青吾端药的手抖了抖 ,一时之间没开口说话,李云深就急了,红着兔子眼呜呜咽咽:”青吾,青吾……”

谢公子无端觉得这人在冲自己撒娇。

他想了想,还是答应了:“嗯,我不走。”

他回答的模棱两可,却不知是否因为这一句,后来李云深先一步离去,他生不如死整整十年,若是知道后事,他当年又会不会应他

大约是不会的,有时候死的那个人是解脱,活着的那个人才最痛苦,生不如死的活着还要日日夜夜煎熬着,才是最绝望的。

他那十年,过的有多绝望?除了他自己,无人知晓。<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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