18--03 慈母手中衣(1/3)
天子来到长信宫时,被东殿里的景象吓了一跳。
被子、床褥、礼服、常服……在殿宇中堆了好几堆,一部分还拉开摊在地面上,东一块西一件的,乱七八糟。大汉的皇太后抱了件看不清是直裾是鹤氅的衣服,正沿着袖子领角一路细细摩挲。
‘乱!真乱!这是怎么回事?’天子拧了眉,绕开地席上横一件竖一件的织物,走到母亲面前请安:“母后……”
“噢,阿启呀!”窦太后抬头打个招呼,旋即又专注回手上的活计去了。
无言地望望母亲,皇帝默默四顾。内官很机灵地递过个坐垫,天子在窦太后下首坐下。
沙漏里的细沙,悉悉索索落下……
皇太后仅凭双手的触觉,在反复地摸啊捏啊的。天子此时已经看清楚了,母亲手里拿的是一领男子外衣——锦缎镶缘,主料暗纹交织,整体透着股内敛的华美。
‘很舒服的颜色和花纹。喜欢!是给我的吧?’端详半晌,刘启皇帝微笑着问:“母后为谁人置衣?”
窦太后回答地爽快:“阿武!”
天子的微笑,慢慢僵在嘴边:“阿武……嗯,弟君。”
“阿武……”窦太后扬起头,黯淡的眸子在现实中对着皇帝,思维却在虚空中飘向远方——她心爱的幼子身边。
天子知道,今晨有翎报:梁王刘武携儿女,轻车简从,将于两三日后到京。
“母后大喜。”天子做出饱含热情的回应,然后奇怪地问:“阿母,殿内服被堆置……母后做甚?”
“哦,衣裳被褥呀,”窦太后解说:“为母唯恐有司粗漏,致针头线结留存,伤及汝弟。”
‘针头?线结?’天子无语:大汉皇宫的织室,何时水平降到如此地步,专事粗制滥造了?这么粗心大意,是不要命了吗?
还不待皇帝有所表示,边上一位穿高级内官服色的宦官趴在地上,一个劲儿叩头,嘴里是急急的申诉:“陛下,皇太后,老奴不敢有所疏忽呀!”
天子认识他,这位是织室的主管内官,也是当年窦皇后椒房殿班底中的一员。皇帝饶有兴味地琢磨:不该怀疑他啊!跟母亲二十多年的老人了,一直忠心耿耿的。不可能在要赐给梁王的赏物上不尽力。
“唔,非不信汝,”窦太后果然是念旧的人,及时宽慰老部下:“然,汝属下行事,未必俱到……”
鸡蛋里挑骨头,就是这么个意思。总而言之,虽然很相信手下人的忠心和能力,窦太后还是一定要亲手检查过一遍,才能安心。
看着双目失明的老母亲,摸索着将裾袍里里外外翻来覆去地检查,天子心里真说不出是什么滋味:阿武……
皇帝陛下开始没话找话:“母后,今魏其侯启奏……”
“前朝之事,陛下宜自决之……”窦太后表现出无可挑剔的潇洒和风度。不过,时效看样子仅仅限于今日^_^
‘呃,您老人家什么时候这么做过?!’天子的脸上依然挂满了笑容;肚子里却是腹诽不止。
‘姐姐……姐姐去哪儿了?’皇帝怀着希望问:“阿母,阿姊呢?”
窦太后头也不抬:“阿嫖往梁王官邸,检视屋宇用器。”
天子捏紧拳头,手缩进大袖:哼,还不如不问呢!
深青色的礼服检查完毕,皇太后满意地命宫娥收入衣箱。
天子见母亲空闲了,刚想说些什么,窦太后却又拉过一床锦被查起来。皇帝张了张嘴,停顿,又闭上。
忙碌不休的皇太后,貌似平静的皇帝,脸上苦得能绞出水的织室主管,木桩子般伺立的侍从——沙漏下层的沙,越积越高;时间,在一点点过去。
“阿大,阿……大……”清脆的呼唤,由远及近。
陈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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