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四章 民国二十三年(1934)(6/17)

张恨水每有新作,鲁迅便购其书孝敬老母。信中说:

三日前曾买《金粉世家》一部十二本,又《美人恩》一部三本,皆张恨水作,分二包,由世界书局寄上,想已到,但男自己未曾看过,不知内容如何也。

读此信,让人感慨,母亲不读儿子铺天盖地的大作,反而偏偏喜欢不入儿子法眼的张恨水的作品。鲁迅自己不看别人的作品,却总有对“鸳鸯蝴蝶派”的讨伐和嘲讽。

1929年5月,经人介绍,几次赴沪的张恨水,与上海《新闻报》副刊主编严独鹤相识。于是便有张恨水的《啼笑因缘》自1930年3月起,连载于上海《新闻报》副刊《快活林》之事。

严独鹤生于1889年,卒于1968年。名桢,字子材,浙江桐乡人。也是一位在上海很有名气的通俗小说家。1922年在《红杂志》上发表的《红》和《月夜箫声》就是其代表作。《红》以委婉细腻的笔触,写了一个情节错综复杂的传奇故事。小说于淡淡哀愁的情调中,寄予对一个孤苦少女悲惨命运的同情,表达的是世俗化惩治感情不忠者的旧式主题。后被改名“女客串”搬上舞台的《月夜箫声》,表现一个吹箫女的喜、悲与哀伤的心境。小说情节曲折起伏,场面情景交融。箫声三吹,或幽雅,或幽咽,或幽细,情绪变化皆在其中,与当时这派小说的流水账式的叙述,大不相同。

两个审美趣味相投的文友一见如故,张恨水痛快答应严独鹤之请,将自己的新长篇小说《啼笑因缘》交由上海的《新闻报》连载。当然,这里张恨水也有自己的考虑。《春明外史》《金粉世家》都是在北平的报纸连载,因与这座古城的精神气质相融,成了北平气质沉潜温和的一种小说流派代表,大受欢迎自有此因。但上海的通俗文学也有自己的“海派”特点,且也有一群如张舍我、周瘦鹃、包天笑、秦瘦鸥等作家,坐地为王。他要在上海滩闯出一番天地,必须靠自己的小说。他们提倡的“大千世界一情窟也,芸芸众生皆情人”(《爱之花·弁言》)的创作宗旨虽由“大团圆”转到“偶见悲剧结局”已有进步,两相比较,张恨水心中仍底气十足。但《啼笑因缘》发表后,在上海引起的甚于北平的轰动,他始料未及。话剧、沪剧、京剧、粤剧、评弹、电影纷纷移植,小说再版二十次以上,甚至让他有些震惊。

张恨水写《啼笑因缘》,缘于北平的一个新闻。一个姓田的旅长,看中了一个有姿色的唱大鼓书女艺人高翠兰,然后将她抢走。高翠兰父母向田索讨身价银两不遂,而将他告到法院。经审理,田被判刑入狱。高却对田有好感而不忘情,回到家中,常与父母哭闹,引起邻居和新闻界注意(《章回小说大家张恨水》)。

张恨水抓住这一生活素材,并加以改造。将本不具备悲剧品格的因素筛汰,颠倒违反生活本质真实的人物关系,使之符合社会本质真实,使小说获得质的飞跃。《啼笑因缘》写的仍然是爱情悲剧。爱情美好,却演变为悲剧,是社会的畸形和黑暗造成的。具有鲜明的社会悲剧特性。身处社会底层、幼稚柔弱的女主人公沈凤喜自身,有性格弱点,无力抗拒阴谋和暴力,但在尚师长的威逼之下,被掠入刘府后,还是发出“这是什么世界!北京城里,大总统住着的地方,都是这样不讲理”的怒吼,无疑是对黑暗社会的控诉和抗争。小说不仅写出男女主人公爱情的真挚,还揭示出这美好爱情的悲剧,正是社会的畸形与黑暗造成的,是反动军阀制造的社会悲剧。

细究张恨水的小说大受读者的喜爱,引起新旧文学阵营高度重视、产生社会轰动的原因,其实并无什么独门秘籍。说到底,张恨水的小说,是遵循文学自身规律创作的结果。首先,有引人入胜的故事,叙事时讲究故事情节的跌宕和曲折;其次,注重人物的塑造,运用传统的神貌刻画,“以形写神”外,还融入了欧洲小说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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