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7章 捕风者(6)(1/4)

他的钱怎么那么多?他生意做得很好吗?陈淮安这样问苏响。苏响不知道陈淮安是真装傻还是假不怀疑,她也不知道陈淮安会不会怀疑她的身份。表面上看上去陈淮安十分恋家,除了处理律师事务所的公事,基本上待在家里看报喝茶。有一天他喝了点酒,红着眼睛从背后抱住了苏响。他的手在苏响身上摸索着,这让苏响的身体渐渐变热。她反过手去搂住陈淮安的脖子,认真地和陈淮安好好地吻了一场。然而她的脑子里一直是程大栋的笑脸在沉沉浮浮,她终于一把推开了陈淮安,气喘吁吁地说,我害怕这事。

陈淮安终于吼了起来,有什么好怕的,我不是你先生吗?这样的争吵并不多。大部分的时间里,苏响挽着陈淮安的手出席一些酒会,看上去苏响已经辗转在上海的名流圈里了。偶尔她也会偷偷去梅娘的住处看看卢扬和程三思,偶尔她还会拉拉从西爱咸斯路73号三楼那间朝北的公寓带到新房的手风琴。她特别喜欢《三套车》是因为这个曲子可以让她发呆,她能想象马车越过雪地的场景。

那天陈淮安带着苏响和法租界警务处的贺老六一起在茶楼里喝茶,贺老六说起有一个共产党嫌疑犯被极司菲尔路76号的龚放要求带走了,那个人有九个手指头。那天中午的阳光很散淡,这些细碎的阳光落在苏响三人喝茶的茶楼露台上。苏响端起了一杯绿茶,那绿茶也浸在阳光里。苏响的心里却翻腾起细浪,她不知道有什么方法可以快捷地把情报传给梅娘,她也不知道那个九个手指头的人能挺住龚放的酷刑多久。看上去苏响很平静,甚至和贺老六聊起了家乡扬州江都邵伯镇盛产的一种肚皮发白的鱼。她找了一个机会去茶楼的吧台借电话,但是那天的电话却坏了。这让苏响几乎陷入了绝望之中。

那天晚上苏响找了个借口匆匆去六大埭梅娘的住处找梅娘,梅娘叼着烟站在半明半暗的光影中。卢扬站在梅娘的身边,程三思躺在床上扳着脚。在两个孩子的眼里,苏响变得越来越陌生。她穿着考究,举止文雅,越来越不像他们的妈妈。梅娘皱起了眉头,因为她听到的是被捕者只有九个手指头这样一条信息。

这样的消息,显然是十分苍白的。梅娘吐出一口烟说,你赶紧回去吧。

那天晚上陈淮安坐在沙发上看报纸,他一直在看着苏响坐在妆台前卸妆。你是共产党还是军统?陈淮安突然这样问。苏响对着镜子笑了,说你觉得我像什么?我不知道,但我觉得你有些怪异。苏响转过头来,对陈淮安妩媚地笑。我让你帮忙从租界保出几个人来,你就怀疑我是军统和共产党?不是。我看你下午喝茶的时候心神不定。

苏响这时候意识到,她低估了陈淮安的眼睛。陈淮安低下头继续看报,但是他的嘴没有停下来。他说,就算你是共产党也没什么。

苏响不再说话。她加入了组织但从未入党,因为她不用入党。为了保密起见,她的档案也在共产党的阵营里被撤去的。有时候她是一个影子,或者说她只是一阵风,穿过雨阵和阳光突然降临的风。这个对于苏响而言沉闷漫长的夜晚,她和陈淮安按部就班地上床睡觉。但是她不知道这个夜晚有多少地下党员紧急转移了,不知道她的哥哥龚放在76号的刑讯室里已经坐了一整天。

龚放坐在刑讯室的黑暗中,他看到强光灯下照射着的九指的脸。他叫潘大严,是地下党一条线上的头头。他耷拉着头坐在龚放的对面,看上去他还没有吃过苦头,只不过脸肿了起来,那是被76号的人从捕房带过来时,被特工狠狠地甩了几个耳光。龚放一直在等着潘大严招供。他已经坐了一天了,而且一直在喝茶。在午夜十二点的时候,他终于站起身来伸了一个懒腰,然后慢慢地走向潘大严。他的裤子是新的,呢子料。他的皮鞋擦得锃亮,看上去他纤尘不染,十分儒雅。他走到潘大严的面前,一名特工随即用一把刀的刀柄托住潘大严的下巴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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