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3章 捕风者(2)(2/4)
一样没有插进来一句话。大部分的时间里,都是梅娘在说话。梅娘主要是在陈述着她年轻的时候有多少风光,苏响一直认为,这个讨厌的女人是一个吹牛不要命的人,她怎么会是一个共产党地下交通小组的头目?
梅娘离开公寓房之前,苏响盯着梅娘臃肿的脸认真地说,让我为卢加南活下去。
梅娘看了她好久,她手指头夹着的香烟在无声地燃烧,那越来越长的一截白灰很像是一粒虫子在缓慢爬行。一截烟灰掉落地面的时候梅娘说,你愿意随时死吗?
苏响摸着肚子说,我有孩子。梅娘突然咬着牙怒喝,那你没有资格为卢加南活下去!你只能为你自己活下去!
苏响望着愤怒的梅娘有些愣了,后来她叹了口气说,我愿意的,但我更是一个孩子的妈。
梅娘紧绷的脸终于慢慢松弛了,她把烟灰弹在一只碎器碗里说,你们结婚吧。
梅娘接着又说,你的代号,黑鸭子。那天晚上苏响一直看着梅娘肥胖的身影一扭一扭地消失,她清楚地看到梅娘穿的阴丹士林旗袍有一个线头脱开了,像一根卷发一样垂在旗袍的开衩处。苏响对程大栋说,梅娘是不是受过什么刺激?程大栋说,没有。苏响说,那她和我说话的时候怎么像个仇人似的。
程大栋笑了,说她对仇人从来都不愿说话,她和你说了那么多话,是把你当成亲人了。
7
程大栋带着苏响去了威海路三十八号。苏响看到了店门口的一块牌子:华声无线电修配公司。这是程大栋开的店,后来苏响才知道,程大栋毕业于南洋无线电学校。
那天苏响在店里看到了一大堆待修的无线电,她仿佛陷进了无线电的海洋里。她的耳朵里不时灌进呼啸的声音,有时候像海浪扑岸,有时候像树枝在风中摇曳。那时候苏响觉得,自己的耳朵里灌进了那么多的声音,是不是自己的人生从此不安静了。这时候肚子里的孩子狠狠地踢了苏响一脚,她这才想起她现在是程大栋的假妻子,孩子的真妈妈,卢加南的遗孀。
程大栋和苏响住在了一起。他们互不干扰又相互关心,有时候苏响觉得她和程大栋之间更像是兄妹。她把那张卢加南和她的合影照片剪下来,放进一只怀表的盒盖里,怀表的时针就一直在她的胸前走动。这让苏响觉得卢加南还活着,至少活在她心房里。特别是夜深人静的时候,怀表走动的声音让她觉得那是卢加南的心跳。这样的夜晚,偶尔会有日本人或者76号的巡逻车拉着警报飞驰而过,十分的凄厉,像是鬼在哭的声音。
苏响觉得日子好像一下子平静了下来。有时候她会想想瘦骨嶙峋的苏东篱,也会想想咫尺天涯的龚放。她觉得这样的日子十分滑稽,她怎么可以是一个陌生男人的老婆。睡不着觉的晚上,她会光着脚起身敲开程大栋的房间,叫醒程大栋和程大栋一起坐在床沿上说话。
苏响说,我能不能叫你哥?程大栋说,不行,你必须叫我老公。你要是习惯了叫哥,你改不了口。
改不了口,那就十分危险。苏响说,那加南的孩子生下来,他该叫你什么。程大栋慢条斯理地说,叫我爸爸。
程大栋其实是很在意她的。他十分照顾着她,吃的喝的全放在她的房间里,教给她须注意的事项。最主要的是程大栋教会她收发电报,她的手指太灵巧了,听力又那么敏锐,所以程大栋有一天告诉她,你要捕捉到的是稍纵即逝的风。那时候上海的天空中,除了铅灰色的云以外,有许多商业电台的网络。那些奇怪的看不见的声音,就在云层里穿梭。苏响总是会想象这样的场景,信号就像是不停往前钻的一条箭鱼,而黑夜无疑就是墨绿色的深海。信号在深海里一纵而过,连波纹都不曾留下,那是一件多么美妙的事情。
苏响觉得地下工作实在是一件平常得有些乏味的事,平常得把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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